男子喝掉崔姨倒的茶,似无意地问起今晚的水玉玦:“这枚水玉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崔姨坐到他身边。她今晚身上这条蓝色罗裙是新买的,衬得人愈发风韵犹存。崔姨道:“前日。”男子牵过她的手:“怎么不提早派人去跟我说一声,叫人私下卖于我,你知道的,我喜欢收集玉玦,水玉玦更是罕见。”崔姨握过男子腰间的玉玦:“你也知道的,我开门做生意那么久,习惯尊重客人的需求,他们想拍卖便拍卖,想私卖便私卖。”“对方若知道我给出的价格,想改变主意也不一定。”他道。归根结底,还是在怪她没有提早派人去同他说。崔姨怎么会听不出来,放开男子腰间的玉玦:“不会的,那位客人应该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祁不砚想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男子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客人?”崔姨:“算是。”他面带微笑,没再问下去,似还想喝茶,便松开崔姨的手:“难怪你如此笃定那位客人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原来是认识。”她公事公办:“你若想得到那枚水玉玦,可以参与竞拍。”“也罢。”男子抿了一口茶:“我也并不是一定要买下这枚水玉玦。”喝完茶,他说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崔姨没挽留男子,脸上的笑意随着人的消失而消失,拿起他喝过的茶杯,倒茶给自己喝。无缘无故,他不会特地亲自来一趟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崔姨掀开雅间的薄纱垂帘。她先是看了一眼捧着红锦盒站在半空楼阁的沈见鹤,又看了一眼站在三楼栏杆的祁不砚、贺岁安,慢慢将茶杯的茶水一干而尽。是因为那枚水玉玦。是因为手持水玉玦的他们?崔姨缓转动手中的茶杯,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们。被崔姨看着的贺岁安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抬眼想寻找视线来源,却发现正在看着他们的人是崔姨,她颇为不明所以。崔姨放下薄纱垂帘,仿佛刚刚只是偶然地朝他们看了一眼。贺岁安便没管了。这场拍卖持续的时间很长。拍下水玉玦的人是来自异国的一名豪爽富商,他平生最是喜欢收藏稀罕玩意儿,今晚一掷千金拍买下这枚略有小瑕疵的水玉玦。拍卖行内那些没能得到水玉玦的人礼节性地恭贺他,也有一小部分人觉得花黄金千两买下只能供观赏的水玉玦不太值得。沈见鹤吃惊到合不拢嘴。他知道水玉玦很值钱,但不知道竟能卖出如此高价。说实话,沈见鹤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黄金,他挖古墓,见过的都是一些陪葬的首饰或瓷器,很少有人往棺材里放黄金银钱的。站在半空楼阁的沈见鹤使劲地朝贺岁安、祁不砚挤眉弄眼。他毫无前辈的正经样。贺岁安看向那名异国富商,心想会不会是有人派他来代拍的,她喊住拍卖行的小厮打听。小厮碰巧听说过异国富商,因为他有钱,一进来便是拍卖行重点关注的人,每个人进拍卖会前都要登记身份的,他们也不例外。富商是今天刚来的长安,得知此处有拍卖便顺道过来瞧了。不太像是代拍。贺岁安看向祁不砚。他没有往场下看了:“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他们的想法一致,贺岁安还在为另一件事发愁:“那水玉玦怎么办?被拍下后,我们是不能反悔的。”如何向落颜公主交代?祁不砚道:“我只要替她找到害死她兄嫂的真凶即刻,至于旁的,我不会作任何保证。”说的也是。只要能替落颜公主找到害死她兄嫂的真凶,水玉玦也就没用了,落颜公主当年又不是因为这一枚水玉玦值钱而留下它的。贺岁安还听出了祁不砚的言外之意,买下水玉玦的人不是他们想找的人,但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已经达成了,不过需静待时机。沈见鹤从半空楼阁下来了:“贺小姑娘、祁小公子。”管事跟在他后面。拍卖完,他们要当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拍卖行会跟进到底,直到他们完成交易。贺岁安望着一脸高兴的沈见鹤,想告知他可能会有危险,又见拍卖行管事还在,不好直言。
等他们彻底完成这桩转卖水玉玦的交易,已是亥时了。拍卖行送了他们一辆马车。富商交付的大部分黄金都在上面,管事只拿走了属于拍卖行的一小部分,其余的皆归他们。他们三个坐在宽敞的马车里,从拍卖行的后门离开。贺岁安和祁不砚坐在左侧,沈见鹤和黄金待一侧,他发出羡慕的啧啧声,过一把摸黄金的瘾。事到如今,她不想拉沈见鹤下水,都得拉他下水了,不告诉沈见鹤关于水玉玦的事,他是不会知道有危险,也不会放心上。也不怕沈见鹤会说出去,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贺岁安删繁化简地说了。沈见鹤听完,笑容逐渐凝固,摸黄金的手也缓慢收了回去。这千两黄金不是泼天的富贵,是夺命的阎王,假如黄金是沈见鹤的,他也就认了,偏黄金还不是他的,都怪自己爱出风头上场。心中懊恼得要死的沈见鹤努力地维持着前辈的尊严,不肯露怯道:“你们两个小娃娃都不怕,我怕甚,我不会有事的。”贺岁安:“……”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沈见鹤拍了一下黄金,疼得他掌心发麻:“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告诉你啊,别小看你沈前辈我,我行走江湖二十几年了。”贺岁安为维护沈见鹤的自尊,敛下怀疑的眼神。祁不砚单手撩开车侧帘子,往马车外看了看,左手取下骨笛,好玩似的放白皙指间转动。夜幕低垂,火树银花。不少行人与马车擦身而过。马车经过沈见鹤住的那条街,他喊车夫停下来。沈见鹤跳下马车,跟他们告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