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英资奇怪的举动, 让林本格也警醒起来,隐约觉出对方在担心什么。尽管觉得对方的担心毫无必要,但随着提英资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紧张, 少校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一同加入这场沉默的搜寻之中。「你再去检查一下后院。」提英资用口型指示林本格他判断后院的露天环境下, 更不容易被安装监听设备。林本格满腹怀疑,又继续配合地安静查找了十多分钟。以林少校专业的特工素养来说,大致排除了套间内有监听设备的可能性。少校探进屋里, 对提英资摇了摇头。但大政治家毕竟不是吃素的。提英资垂眉, 默默打开手机,从流行歌单中随机调出一支靡靡之音。林本格听到一些剖心剖肝的失恋抒情小调,头皮发麻;在少校还来不及汗颜的时候, 提英资抬手将歌曲投放到套房室内音响上,一室震耳欲聋, 气氛怪异。提英资对着林本格严肃开口:洛警官,你去后院汤池里试一下水温。这是干什么。林本格扭捏了一下。提英资打开通往后院的拉门, 推他一把:你先过去泡,我一会儿进来陪你。林本格头皮一紧,只觉得古怪。他见提英资一手扶着拉门,凝神警惕地盯着套房入口,头也不回。快去。提英资又催促。《与洛尚警官二三事》上有这一段吗?林少校想。不过反过来想,国父日记里没写,反倒说明这件事没有什么,林本格想。林少校不知道提英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颇感不安地走到后院,站在氤氤氲氲的私人汤池旁边,慢吞吞开始脱衣服。林本格思考,难道自己真的要就此脱光,与提英资赤着胳膊,脸对脸地浸在热水里要是换成半小时前,他是死都不会这样做的少校动作极慢,拖着时间,脱衣服脱出了丧权辱国的感觉。林本格缓慢打开了上半身最后一粒扣子,正要褪下衬衫的时候,提英资瞳仁震裂,疾步冲到他面前,火急火燎地拉上他衣服,用气声呵斥:干什么,我又没叫你真的脱!什么?你听不出来吗?我是怕有人在外面偷听,故意讲的。提英资把人拉到汤池另一头,这边到了露天,讲话安全一点。说罢,国父瞥一眼少校结结实实的心口,感觉窒息。你快点把衣服穿好。噢。林本格耳朵动动,扣子又往回扣。谁在外面偷听?少校觉得提英资过于疑神疑鬼。aurora的人。提英资讲出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洛尚,刚刚我在aurora休息室里,闻到了游轮案那天,我回房间时一样的古龙水味道。
林本格眨一眨眼。占据了上帝视角的时空特工,本能地忽略了此事的重要性。是玉兔无意中留在提英资房间里的古龙水味吗?林本格想。林本格不清楚玉兔会用什品牌的古龙水,但他觉得香水这种大批量生产的工业产品,同时遇到别的使用者,似乎是十分常见的事情。那间贵宾休息室里,还有供客人取用的擦手毛巾卷,和服务生手书的欢迎卡片。提英资垂眉,小心论述,毛巾卷的叠法和我那天在爱神号上看到的一样,是一只白色兔子,兔耳上插着房间的手写花体字欢迎卡片。兔子?林本格愣了一下。而那张欢迎卡片上的字,我不会认错。提英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就是跨年夜那天晚上,摆在床头最显眼的地方欢迎我,案发后却消失掉的那个笔迹。提英资和那个条子到水菲角了,开了一间双人私密套间。恰是多事之秋,≈ap;delta;行星带aurora联合商务集团的执行董事左意,这日一睁眼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头痛。左意想。左意昨晚有应酬,是义父点名要他作陪的「贵客」,轻易推辞不得。左意耐着性子陪义父的贵客在一处销金窟玩乐到后半夜,觥筹交错,不胜酒力。他已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早过了那种会须一饮三百杯的狂浪年纪。如今刚刚从宿醉中缓过一口气,又劈头迎来这种消息。为他带来消息的手下不苟言笑,头顶剃着青皮,灰黑色高领衫遮住颈项;包裹紧实的脖子上方,一道突兀的刀疤从左侧耳垂下方开始割起,一路没入衣领深处,很是骇人。有着割喉刀疤的高领衫男人身材魁梧,后背板正,恭敬端着一杯清水伫立老板床头;十分符合某种灰色职业的刻板印象。左意爬起来,静静在床沿坐了一会儿,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清水喝了一口,抬眼,把火气发在对方身上:什么「条子」,我说了多少次,叫你们收一收从前那股匪气。以后都用正经称呼。高领衫垂眉:是,老大。随即意识到这一称呼依旧有问题,被迫改口,左老板。左意骂骂咧咧薅一薅头发算了,随便吧。左意起身,拉开窗帘,扬手推开窗户。≈ap;delta;行星带的恒星还很年轻,日光穿过造价高昂的人工穹顶后依旧炽盛,慷慨向行星地表播撒着热情。窗外阳光刺眼,殖民地上层阶级独享的自然风裹挟着天然青草香气,轰轰烈烈地扑面而来。左意眯着眼适应了一下,低头拿起窗台上的烟盒把玩片刻,从中抽出一支,迎风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