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锦滋味儿好身段妙,勾地我从此就耽于淫乐再不思进取了,把我家其他几个叔父都气得跳脚。”
“正巧那会儿我大叔父下了朝,把我那些浑话全听了去。”
“他说,那云锦当年在国子监,也是极拔尖的学生。”
他记得那日正是初秋,他那一向慈爱温吞的大叔父伫立在院子门口那棵光秃秃的柏树下头,霜白的两鬓和秋日的雾一样。
袁正清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年纪,只是首辅这个位置太难太难坐了,思虑催人老。
叔父劝他爹,不学就不学罢,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何苦就这样难为孩子,家里养他一个闲人也不多。
又转头对他说,“你知道,你口中的云锦是什么人么?”
他摇头。
“那孩子从前是国子监里最出挑的学生,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矜贵公子,擅文章,博古今,德才兼备,克己复礼。”
袁公子愣在当场,着实无法把叔父盛赞的才子与那花楼里浪荡妩媚的下贱婊子联系在一起。
“你大约是不记得了,如今京城里还能清清楚楚记得他的,确实也没有多少了。你儿时我带你赴宴还见过他,你说那位哥哥好看得神仙一样。”
他一愣,久远的记忆里模模糊糊出现了一道人影。
“可惜啊,后来没多久,他家里就出了事。”
“那时候怎么想地到呢,那样一个端正的孩子,竟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所以你记住了,不学无术无妨,可要是惹祸生事,被有心人拿住了话柄,再连累了家里,那后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你着锦绣、登高楼、呼朋引伴好不快意,来日安知自己不会是那楼里燕雀、冢中枯骨。”
“慎行啊,炳儿。”
他被吓地一动也不敢动,从此之后,玩闹荒唐他无所不为,触律违法的事,却一概不干,这也是他后来和韩爵玩在一起的原因。
那之后他也再没去过云锦那里,连带着不喜欢再去醉梦楼。
那楼修地高,喝醉了站在上面的栏杆旁边,摇摇晃晃好像要掉下去一样。
“袁兄,袁兄,袁炳!”
袁公子猛然回过神来,看见韩爵皱着眉头在看他。
“然后呢?他从前是哪家的公子?”
“这倒没说,”袁炳努力回想了一番,忽然在记忆里那场模糊的宴席里又揪出一个人来“是了!那日你也在!”
韩爵一脸不解地瞧着他。
“就是我们儿时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记得你那会儿可老实了,我当时也没什么朋友,咱俩就在角落里吃了一下午的果子,那场宴上应当有他。”
“不过是哪个就不知道了。”
韩爵一怔,望向窗外,韩小世子请人的排场大,订的是珍馐坊里风光最好的那间上房。望出去时,那窗里正正好就框着一个醉梦楼。
外头看去,是笙歌曼舞,昼夜不休,是琉璃光转,画栋雕梁。
里头看去,是美人含春,姣童嬉笑,是被翻红浪,玉臂朱唇。
日日月月,岁岁年年,从来如此。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如今被唤作云锦的男人,就在那里头不知谁的怀里巧笑嫣然,喂着不知长成什么鬼样子的衣冠禽兽,一杯一杯地喝皮杯儿酒。
污秽淫乱。
一想到这些,他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几乎难受地要吐出来。
那场筵席他记得的,那时他虽是世子,却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捧着点心果子远远看向筵席中心的位子。几个长辈早去了屋里头说话,留下一众年轻的公子,围坐在一起,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里面有个少年极清贵出尘,被众人捧在中间,不知在对着什么咏物作诗,夺目地几乎晃了他的眼。
那其实是他被官府抓回去。
但看到许存絮的那一刻,他想到了更加周全的法子。
老情人么,既然吃了肉,让他背口黑锅又怎么了?
长乐王府——
长乐王府今晨有多欢快喜庆,今夜就有多叫人窒息。
世子一回来,就在房里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好不容易找着了,又开始在里头噼里啪啦砸东西。
下人们在门外面面相觑,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
后来也不知是里头没东西可砸了,还是终于消了气,总之消停是消停下来了,里面却和没了人一样,一点动静都没了,一片死寂。
过了不知多久,月亮挂到了那两颗梅树新冒绿芽的枝桠上,吱呀一声响,世子殿下夹着本书,没事人一样走出来了。
千福迎上去,被他眼底褪不下去的红血丝吓了一跳。
“殿下,用些饭罢。”
千福小心劝道。
韩爵点了点头,沉声道:“千福,明日替我备一套素净衣裳,还是清晨出去,替我守门。”
“是。”千福应下,觉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