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被炸毁的房屋店铺不计其数,无辜受伤的平民彷徨失措,相互奔走寻觅着庇护所;临时应战的士兵们灰头土脸,愤然举枪冲向那交战中心。
走了好久,枪炮声渐渐远去,似乎昭示着这一夜将要落下帷幕。
眼泪渐渐干涸,我却还在抽泣,弄脏了魏岩的衣服不说,还全然没了大家小姐的格调,“魏岩,你不会怪我…弄脏了你的衣服吧?”
魏岩没有回答我,颠了我一下,又接着赶路。
现在回想起来,自那日医院吵架之后,我便没再和魏岩好好说过话了,不仅如此,我还将他视作仇敌,起了杀心。可不知怎的,现在伏在他背上,我却无比安心,甚至想要倚靠他、依赖他,难道我依然沉溺在他的假象中,不愿清醒吗?
东方天际露出了鱼肚白,交战声停止了,一切似乎重归平静,但是有些东西,终归是不一样了。
魏岩长舒了一口气,他侧过头来说话:“平舒,你不用管那些,一夜没睡了,休息一下吧。”
“魏岩,我不困,眼下时势不明,我们,同进退罢。”今夜过去,我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身下的魏岩,可到底是欠了他一条命了。
“好,共进退,我不会让你有事。”魏岩笃定道。
说出“共进退”这话的时候,我又一次将魏岩当作了自己人,还选择性地忘记了他残害许绍钧、压榨纱厂工人的事,毕竟到现在为止,魏岩他从来没有害过宋家,害过我不是吗?
思及此,我不免犯了魔怔,倒不是心里不明是非,而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情感战胜了理智,居然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罔顾他人生死,而且还对加害者生出了感恩之情,站在了他的一边。
突然间,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男子朝我们跑了过来,仔细一看,看他们手里还拿着枪。
为此,我警惕地倚在魏岩背后,不敢探头出来。
“魏哥,人找到了?”其中一男子发了话,看样子还与魏岩相熟。
魏岩答道:“找到了,今夜麻烦大伙了,那边怎么样了?”
“暂时不打了,国军大部队在赶过去,姚团长还盯着呢!”那人据实以告。
另一个握着手枪的则说:“二爷说了,国家危亡,日本鬼子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这口气弟兄们也忍不了了,都赶着提枪上阵呢,打一个算一个!”
“百姓商户们交了保护费,咱就该站起来护住场子,敢在陈二爷的地盘上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剩下的人呼应道。
“好,大伙都是有血性的,不过现在局势尚不明朗,且看看国军的动向,一切还要等二爷发话,不要擅作主张。”魏岩像个领导人一样发话。
没想到从来鱼肉百姓的清帮,居然能在危难时刻以大局为重,冲在第一线,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只是我不清楚,魏岩到底在清帮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魏哥,既然人找着了,那弟兄们先去查看情况了,您先忙着!”为首的男子似乎很有眼力见。
“对对对,魏哥,您小心着点!”一旁的几人附和道。
魏岩点了点头,交待了一句:“好,你们也不要硬撑。”
告别了那几人,魏岩背着我进了公共租界,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魏岩慢了下来,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平舒,你知道的吧,我早就投靠了清帮,为陈二爷卖命手上也早就不干净了,你会怕我吗?”魏岩向我坦白道。
我沉默不语,靠在他背上装睡。
“平舒,平舒?睡着了吗?”魏岩没听到我的回应,料定我已经睡着了,于是自说自话起来:“罢了,我不求答案了,你定是恨我骗你瞒你可做了那许多事,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回不了头了吗?魏岩,那边可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你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吗?这绝对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眼看要到医院,魏岩靠着我又说道:“你终归是不会喜欢我这种人的,一直都是我在强求可是我不甘心,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得不到任何祝福,我也一定要我们有结果。”
他这样的决心,是不打算与我善了了,与其说是逼我做选择,更像是直接向我宣告结果。
我不打算表态,打了个哈气,小声说:“魏岩,我刚刚眯了一小会儿,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医院到了 ,我们进去吧。”魏岩僵了一秒,又很快装作无事发生。
医院的走廊里到挤满了受伤的平民,他们的表情都是一脸无措,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魏岩,你放我下来吧,我只是一些擦伤,咳咳咳,还是不要兴师动众了。”比起那些挂了彩的病人,我的擦伤不值一提。
“不行,还是要找大夫看看,伤了内里就不好了。”魏岩相当执着。
透过黄色的灯光,我发现魏岩身上也有多处受伤,血液干涸,有些伤口甚至黏住了衣服。他居然忍着疼,一路背我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