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力取消了命运,只要一个人在思考,他就是自主的。」简直是下蛊一样让人信从的话语,他深信自己必须思考,自主才能自由,从心理开始自由,再到现实、躯壳肉身的解放。
可是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自己的极限,光是生存就令他无暇思考。国中义务教育结束他便没再升学,父亲让他兼好几份工作以维持家计,这样也好,他能偷存些起来,成年之后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虽是如此盘算,他的钱却总是留不住。酗酒又嗜赌的父亲总是能够用各种方式夺走的的心血,户头里的也好,偷藏的现金也罢,或是惹出些需要他拿钱善后的麻烦事。那个男人永远有两张面孔,笑脸盈盈地面对外人,将所有的过错合理化,等所有人将目光挪开,转头又是对他一阵毒打与谩骂。
他不谅解,却能够理解母亲的离开,这样的生活太辛苦,他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支离破碎。但他短暂的人生还没嚐过自由,他还没看到那男人的报应,他晓得父亲曾怀着恶意帮自己买过保险,他还不能死,死了也只是便宜那个人渣。
靠着这么一句给自己的信仰,他撑过了无数个想死的夜晚。
他终于盼到了那天,在一如往常地替闹事的父亲善后的午后,逐渐暖和的三月送给了他一辆直衝而来的轿车。不用思考就能决定的事情,他硬生生地扯住那个男人,直到对方被撞飞的那剎那才放手。
鲜血喷溅,如同艷红的花朵绽放,男人被嵌在墙上的凹洞中,他抹去脸上的血跡,不晓得是那个男人的,还是被喷飞的碎屑划伤的自己的血。
他的视界在那一刻重新拾回了色彩,血,那是多么令人澎湃的景色——也是从那天之后,他一直在追寻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