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苏季清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尹若阳或许也想保护他,所以他知道的并不全面,只参与了一些片段的过程。
洛景熙的局铺得很深,即使尹若阳早就预知了我的命运,事发当天还是遇到了状况而无法及时赶到,至于是什么状况,苏季清也不是很清楚,尹若阳在一切结束之后才用另外买的预付卡联络了他。
尹若阳在洛景熙的包里找到了一大叠粉丝的照片,都是他在舞台上,跟台下的粉丝们自拍的大合照。洛景熙当时参加了不少打歌活动与地区巡演,累积出来的照片量惊人,照片的背后写的都是一样的话:在得知偶像死亡之后悲痛地追随偶像自杀。
这里的「偶像」也就是洛景熙,照片里的人现身在他的场合,是粉丝的机率很高,洛景熙又是擅于经营自己的人,他很清楚要怎么激起粉丝对自己的怜爱与牵掛,他可以跟怨恨已久的母亲上演感人的亲情戏码,利用自己父母双亡的遭遇,将公司与粉丝称做自己的家与家人,让大家都认为他需要他们,认为他们是他的依靠,最后甚至将死亡的日期定在自己的生日,营造气氛,营造话题——背后只为了一个极端而激烈的理想。
或许「剧本」的能力只能依循情节的合理,诱发出本就有该倾向的人的行为,假使一个人本就不可能做出「为了偶像自杀」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即使他被写入了剧本也不太可能会如实发生,可洛景熙事前的种种经营,将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扩大到了最大化。
替我照相之后,尹若阳把现场案排成自己所要的样子,便带着相机与所有的照片离开我的住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与苏季清碰头。只是他们最后还是没有想出可以阻止粉丝自杀的办法,人实在太多,也没有资料,即使销毁照片,只要没有「剧透」能力就会持续存在,他们也来不及一个个去找,给那些人看相片,尹若阳必须赶在被发现之前自首,为了不让警方在洛景熙的伤势中发现端倪,他还刻意补上了好几刀,想好了说词,只为了让我安然脱罪。
他甚至把我的照片给丢了,想让我永远想不起真相,那张照片还是苏季清找回来的,一直收到现在,觉得时机成熟,又或是看不下去了,把照片寄给了我。
而洛景熙的目的还是达到了,粉丝间确实引起了自杀陪葬的风潮,这个现象甚至被广泛地拿来讨论与研究。歷经抢救后的死亡人数并没有想像来得多,可我不认为他会在乎这个数字,他确实做到了自己所要的效果,正如他所说的,他的生命在左右他人命运的同时被写入了歷史,这是他的辉煌,也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报復。
只是,那些为了他自杀的粉丝,一个个都是真心爱着他的吧?不只是表面那种肤浅的追求,正是因为真的很喜欢,才会愿意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洛景熙能跳脱出父母带给他的绝望,好好地感受好好地生活,他或许能活得很幸福。
云雁也是,即使两人最后针锋相对,我好像有点明白他们为何如此瞭解彼此了,两人的个性不尽相同,可他们对生命都有一种追求,都利用自己的死达成了某种实现……或许,也同样是个孤独而寂寞的灵魂。
那么,我跟尹若阳呢?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果然还是去自首吧?我不该剥夺尹若阳的自由,像这样安然无恙地过日子——
「我想你肯定很挣扎吧,霂光。」
苏季清的话语传来,我恍然回神,看着他再次从铁盒里拿出一张纸——就大小与材质来看那应该也是张拍立得,只是没看见内容,他把它背面朝上地放在桌上推了过来,「在做决定之前,你有权重拾完整的自己。」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愣,低头确认,上头写了一排排满而工整的字,我抬头看向苏季清,再次得到了他示意而鼓励的眼神。
不会吧,如果我没猜错,这该不会是……可怎么会在这?不是被毁掉了?我再次看向桌上的照片,嚥了嚥口水。
有些忐忑地拿起照片,我读起上头的文字:
最后了,终究无法改变什么。
如果当初没有收下那所谓的「礼物」,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开始,只要麻木地顺从着,就会活得比现在轻松得多吧?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假设也于事无补,对不起,是我搞砸了一切,是我的自以为是摧毁了本就易碎的平衡,抱着满怀的歉疚,我写下这段话,不奢望任何原谅,就当是写给自己的遗书。
我将被世界遗忘,无声无息。
而为了那个我或许不再存在的将来,我把最后的本心化做文字,赠给也许某天会揭开真相的你——」
看到这里,我似乎感受到写下这段话的人好像深深吸了口气,才又接着写了下去:
「相机所能纪录的仅止外表,它所造就的终究只是一时的虚假,就像我们,用光鲜亮丽的表面隐去不堪的阴影,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命运玩弄的小丑,可是,即使如此,即使是这么残破不堪的我,还是拥有了想要守护的真实。
我由衷地为自己感到庆幸,哪怕结果总不尽人意,可至少我也曾有救赎,这样便足够了。而或许,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