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望尘天也黑了,我来到吧檯内侧在尹若阳身边跪坐下来,脸色愈来愈差的他不晓得正经歷着怎么样的噩梦,我拿出云雁的相机,深吸了口气。
拜託一定要成功啊。
按下开机键,我抬起镜头对着他。指尖轻颤,伴着一声快门,照片缓缓输出,我把它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碗里。
触碰到白色瓷碗的瞬间,照片化作了尘埃,细细的粉末堆在碗底再也看不见原貌——能力确实触发了,我抿了抿唇,重新看向手里的拍立得,上头的计数器已变成了空白,就连快门键上的那对金鱼,也没了痕跡。
对不起。看着不再特殊的相机我由衷叹息,碗里的灰烬像云雁的骨灰,是我抹去了,抹去了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存在。
「这样真的好吗?」
苏季清的话语传来,我抬起头看向他,在使用相机之前他有提出用他的底片替换的方案,如此一来不但能救尹若阳,也能保留下云雁的能力——诱人的提议,虽然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拒绝。
「相机就任你处置了,要用可以,但我希望那仅存的底片会是它最后一张照片——云雁是这么说的。」我勉强一笑,儘管他的能力无疑是种保障,儘管他根本不会知道,可他当时的一字一句仍清晰地烙印脑海中,提醒着我应该如何抉择,「我想尊重他。」
苏季清听了勾起了抹浅笑,他的目光落在云雁的相机上头,缅怀却也释然,「嗯,这样也好。」
我转过头看向尹若阳,虽然现在的他仍闭着眼,可看起来就像终于脱离痛苦地平静地睡着。
「睡饱了就快点醒来吧。」我轻声呢喃,总算得以稍微喘息。
等待尹若阳醒来的期间我跟苏季清借了铲子,到附近的树林把云雁的相机和照片的粉末埋了起来,梁语瑶的底片也埋在不远处,在这块地上咫尺相伴。
静静待了会我又慢慢走了回去,白天的望尘仰赖阳光,夜晚则反过来成了半山腰上的唯一照明,淡黄色的光芒明亮而柔和,心里却有股压抑挥之不去,最后我没有推开门,直接在门边坐了下来。
——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不久前的电话后续,是妈妈小心翼翼的担忧。
——没有啦,只是突然好奇。
我说着,只觉口乾舌燥。
——也是……你也长大了呢。
妈妈的话犹豫中带着叹息,沉默片刻,她深吸了口气。
——我先跟你说名字好吗?或许网路都知道得比我们清楚呢。
她的苦笑清晰地传了过来。
——他叫……
回忆到此,我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点开搜寻页面,我输入了那据说是死于车祸的生父的名字。
琳瑯满目的搜寻结果一下子就跳了出来,上头有几条还是已经点击过的深紫色,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搜寻他的名字,只是前后的心情实在相差甚远,到了微妙得不真实的地步。
莫声,本名时以声,知名编剧兼製作人,一生创作了不少膾炙人口的作品,在九年前的三月车祸而亡,享年三十九岁。当今最火红的莫过于在他过世后才公开的小说体剧本《云烟》,并于去年确立电影化,由人气演员云雁担任主演——
这些搜寻过的资讯记忆犹新,可感受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从没想过这看起来很遥远的名人竟会与我切身相关,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作为莫声的女儿我从未曝光过?在这充斥狗仔的圈子,我为什么能这样安然无恙地被收养,切割得乾乾净净一无所知地过活?
好怪,真的很怪。心情本就五味杂陈,加上于逻辑上的满腹疑惑,我长叹了口气,一面往下滑,又点进了一个论坛看。
最上头有个热门标题,名为〈莫声之死——被诅咒的社区〉,更新日期就在今天傍晚,是个迅速窜红的讨论串。
这个理应在莫声过世当下就出现的标题实在弔诡,都过了九年才来探讨这件事未免也太晚了,只是基于好奇心作祟我还是点进去看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每个资讯似乎都有参考的必要。
内容大致先提了一段关于简梦昕今天被车撞的意外,接着往前推到了云雁和慕咏愿,就连梁语瑶被学长袭击的事情也以「据说」的方式曖昧地提了一下,为何要把他们写在一起,可站在已知相机与持有者的角度来看,这文章的内容实在让人发毛,但它的语气又不是那么饱含暗示地针对,好像只是发现了端倪,所以整理出来让大家一起思考讨论而已。
接着下一段,时间线回到了九年前,「上述的四个人你们肯定困惑关联性在哪吧?事实上,他们在多年前都曾住在一个由七户独栋式住宅构成的,名为『日月恆光』的社区。」进入了标题的重点,提出「这一切都是社区的诅咒」的论点,而诅咒的发端,就是同为社区住户的莫声车祸身亡一事,「莫声在九年前的三月四日下午开车衝撞人行道,造成了二死一伤,死者皆为当场死亡,而幸运活下来的伤者则是同为当时社区的居民尹姓少年——」
……等等。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