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陆温纶这才明白女子那眼熟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回味过来后确实就明白了，沉覃与他的姐姐眉眼长得确有几分相似。只是也不想沉覃的姐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相貌柔美眉目含情，也难以将其与朝堂上臭名昭着的奸宦萧御连接在一起，这实在是离经叛道。

那女子如果是沉覃的姐姐，那方才的高个男人便就是萧御了？不是说萧御生得奸戾阴狠，贼眉鼠眼吗，方才那男子确实面白无须，但是也不符合传闻……如若真是，可见传闻都是信不得的。

陆温纶愣愣看着沉卿芸二人离开了书店，好一会儿才面色稍显凝重离开了书肆。

禁宫，御书房外间。

沉覃正襟危坐在左下方的一把清漆梨花木的靠椅上，敛在袖口的手指有些紧绷到发白，手边几案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香茶未曾动分毫。

“给皇上请安！”不知几时，沉覃听见屋外有人拜倒请安的声音。

“吱嘎”大门打开，沉覃倏的一下站直身体。

他眼角余光才触及到一片明黄华贵的衣角便低头深深行了一礼，少年清朗的嗓音有些紧绷：“草民沉覃，拜见皇上。”

褚焱硬气俊朗小麦肤色的脸上隐隐有些疲累阴郁，但下一瞬就调整好，一双鹰目看向低着头的沉覃。

“平身请起。呵呵，陆太傅未曾与你说只是一个寻常轻松的拜访吗？”褚焱故作疑惑，语声带上轻松的笑意。

“多谢皇上，老师与草民说过了，只是草民初见圣上唯恐失礼放肆。”沉覃起身后还不敢太抬起头来，心中如鼓槌咚咚。

“小覃坐吧，放松，朕觉得与你有缘，做兄弟般普通相会罢了。”褚焱一边说，立时就有下人进来为沉覃桌上那杯还未动过的茶新换了一杯。

褚焱垂眸端茶酌饮了一口，心里暗道，这些茶喝起来都一个味儿，还不如喝酒！

“皇上如此说，草民惶恐。”沉覃腰背挺直，眼眸垂顺着看着褚焱手边的几案。

“好吧，小覃如此紧张朕也不强求了，只当朕寻常交谈罢了。”褚焱其实只是不喜欢这么文绉绉的，一天到晚这样着实累死了，而姜颖清醒的时候也不给自己好脸看，自己一个皇帝当得当真不爽！萧御那阉人简直是算计他！

“在京学里感觉如何？”褚焱看对面那十几岁故作镇定的少年也不敢看自己，便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在下巴下。

“一切都好。”沉覃诚恳简要地回答，多说多错。

“很好，你也要好好学，才不辜负陆太傅的教诲期望。”褚焱随口就来。

“是，草民时刻谨记老师教诲，万谢皇上的提点。”沉覃还是没弄明白皇帝目前想问自己什么。

“你的姐姐如今应当也快到京城，你可知道？”褚焱一双鹰目盯着沉覃，毫无试探之意地开口。

沉覃听到这话却立时抬起头来，一双优雅的桃花眼里有些惊诧又难掩惊喜。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无措地尴尬起身又是深深行礼道：“草民失礼，请皇上宽恕！”

“哈哈，无妨起来吧。”褚焱上身前倾了些又说，“朕有些好奇，小覃为何不是与你姐姐一起上的京？”

沉覃当即面露难色，说谎是欺君之罪，但是他又不愿意说。

褚焱看在眼里，嘴角勾起运筹帷幄般道：“你的姐姐叫沉卿芸。”

沉覃有些不安地缓缓点了点头，不知道皇帝什么意思。

“她身边还有一个人，叫萧御。”

沉覃面色不受控制地刷白了一下。

褚焱看了会儿，才笑着开口：“朕听前朝大臣们说过这个名字，倒是个人物，只可惜是个太监。”

沉覃袖口下的手指攥得死紧，骨节发白。

“朕有些好奇，却不想强硬捉拿萧御与他为敌。不瞒小覃说，别看那人是个太监是天家的奴才，可是，先帝在时许多人都动过这个心思，然而他还活着好好的，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呢？”褚焱摊了摊手。

也许当上皇帝后本身的气韵就会发生变化，尽管时间不长却也不自觉地不怒自威，摊手这种轻松的动作做起来再配上他健壮高大的身形也隐隐有压迫之感。

褚焱继续幽声长叹道：“意味着皇家的奴才皇家却也没法拿捏住，这可是大忌。”

沉覃一面心下惶恐发冷一面心底深处叹了一口气，这才对，不然皇帝凭什么要指名见他一个小小的秀才！

……

离开书肆后，沉卿芸看着面前这扇陌生的赭色的大门。

萧御率先推门迈步进去，侧过身对着沉卿芸浅笑道：“沉姑娘，请进门吧。”

“萧大人这处宅院……”沉卿芸略提着裙摆迈进去，偏了偏头含糊出声一边环视了一圈。这处宅院看起来并不大，而且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正对门的正房上的几扇窗户的窗棂边框原本的清漆有些斑驳脱落的痕迹，似乎是曾经有人居住生活过。

偏小的院中没有树木，左侧倒是有一处摆着石桌和四张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