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个身,动作利落地除去了他胯下的鸟笼和乳头上的夹子,平静地说道,“你大可放心,孤收下你并没有打算对你如何,只不过不忍心看你受罪罢了。日后你只当自己是这里的一个普通宫人,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孤自不会苛待于你。”
伴随着宗主安定人心的语气,一件孔雀裘大氅落在他身上。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恍惚,被那温暖又华丽的衣物包裹着,如同正在经历一个美好而虚幻的梦境,让人不愿醒来。
“孤还有事,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稍后会有人为你安排住所。”说完这就话,龙莲抽身离去,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晚风吹起寝殿内的帘幔,时雨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衣物,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脸庞。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温柔地对待。
他的爹爹出自五灵宗的布努族,乃该族一位贵族女子的男奴所生。据说那名地坤奴隶先后生养了十一个孩子,算上爹爹在内,全部都是男孩。由于五灵宗世代以女子为尊,这名奴隶的行为无疑引来了主人的震怒,于是在产下第十一子后,他被无情地杖杀,所生子嗣无一例外地被发卖出领地。十几岁的爹爹被卖到净火宗,买主正是嬴氏一族。
爹爹初入嬴家时年轻貌美,被嬴氏族长一眼看中,收为娈童,没两年便生下了他。可惜爹爹终归是个庸常,没有出色的生育能力,一辈子只得了他这么一个孩子,再加上年岁渐长,身体也不如从前那般柔软,很快便失去了族长的宠爱。
时雨从小就明白,嬴昭虽然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名义上却是他高不可攀的主人。像他一般身份低贱的子女只能称其为族长大人,因为娈童舞姬之流实为主人的玩物,在家中地位远不及妾室,甚至连受宠的仆人都可以对他们随意拿捏。更何况当家主母又对他们十分不喜,动不动就家法伺候,于是在各房妻妾们的轮番刁难下,爹爹的身体日渐不支,终于染上重病,与世长辞。
这件事并没有在嬴家激起一星半点的水花,尸体被一张草席卷着从后门抬了出去,那位高高在上的族长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时雨猜测对方很可能早就忘记了爹爹这么个人,毕竟他连自己这个儿子都未正式见过。
他第一次被族长召见就是在数日前,当时他正被家中的主母施以家法,几名小厮将他死死按在春凳上,狠狠地打着板子。有生以来,族长第一次免了他的惩罚,还请了大夫为他细心医治。起初他还以为族长突然转了性,后来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作为嬴氏一族的筹码,被献给净火宗最伟大的人物——炎天君。若他身上留了疤痕,惹来宗主大人的嫌弃,那家族必将遭受前所未有的巨大损失。
进宫前有限的日子里,时雨跟着教养师傅努力学习服侍天乾的规矩,不敢有一丝怠慢。因为族长不只一次提醒他,如果宗主大人见到他时有任何不满,他就别想再全须全尾地回来,教坊司和勾栏院将会是他最终的归宿。
见到炎天君的那一刻,时雨紧张得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因为在他过去的认知里,嬴昭就是最高权威,他一句话便能左右族人的命运。可昔日的权威在宗主大人面前却显得那般渺小,他陪着笑脸,卑躬屈膝,炎天君微微皱一皱眉头,都会令他冷汗直冒。
族长为了引起炎天君的兴趣,不带一丝怜惜地鞭笞着他。其实这种惩罚他早已习惯,他担心的是自己不能如教养师傅指导的那般,任何时候都不可失礼地哭喊,需将疼痛转变为享受,以优美的声音取悦未来的主人。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破音时,炎天君终于叫他过去。他如蒙大赦,下意识地按照在家中受教时学的规矩爬了过去,将自己的身体以最卑微的方式展现给主人。只是他当时早已忘记了取悦主人的初衷,宗主大人在他眼中就是遥不可及的神明,面对这样至高至上的存在,他除了匍匐在对方脚下,实在不知要如何表达内心的敬畏。
万幸的是,炎天君没有拒绝收下他,甚至还为他改了一个雅致的名字。想来也是,如宗主大人这般尊贵,难道还缺伺候的人么?自己这种低贱的身份,从头到脚都配不上这净火宫的一景一物,如今有幸能被留下,他除了感恩,完全不敢设想其他。
可为什么宗主看他的眼神,并不像在看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反而像对着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呢?为什么宗主会关心他饿不饿,会为他的伤口上药,还会将自己的衣服给他穿呢?宗主说他日后可以只做普通宫人,是否意味着他从此就可以摆脱爹爹那般以色事人的命运了呢?时雨不敢多想,此时此刻,任何非分之想都是僭越。他只愿有朝一日,他的生命可以终结在这净火宫,终结在炎天君的身旁,那样他也不算白活了一生。
身上的孔雀裘还带着宗主的味道,是一种极浅极淡、若有若无却充满神圣气息的莲华香。时雨擦干泪水,眼底涌上一抹坚决。他突然不想再呆在这个没有宗主的寝殿里了,他想要追随那个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