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进了急救室。
外头围了许多人。小树苗站在走廊上,看着上头的红灯不断闪烁着。
她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人虽然得救,可一颗心好像依旧沉在湿漉漉的湖底,指尖还泛着一点冷意。
她转身,走廊边有一扇很大的窗户。窗户外面还是尚未破晓的夜色,露珠沾染在梧桐树梢上,两侧的路灯还依稀亮着。
此刻,整座城市都在沉睡着,世界还没有来得及迎接日出。只有医院的急救室彻夜忙碌,不断有人被推进来,也不断有人被推出。面目陌生的家属们与她一同等待。
走廊尽头,一个英俊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一身黑色西装,双修腿长,身材很像韩剧里一米八九的欧巴。剪裁得体的西装落在他身上,更衬得他挺拔、颀长。
许多家属们都纷纷侧头,去看那个在昏暗走廊尽头,逆着光走过来的犹如T台男模的英俊男子。
他越走近,身上笼罩着他的昏暗就慢慢褪去。
最终他走到女孩身边,沉默地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盖在女孩身上,又替系好了西装的第一颗扣子。
女孩纤细的小身板,被他的大西装一罩,好似身上挂了一个斗篷一般。
他见她不说话,只盯着急救室的门看,也不打扰她,只去取了一块大毛巾过来,帮她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净。
小树苗的头发泡过了水,又吹了冷风,现在一缕一缕打了结,挂在自己肩膀上,好似湖底那些缠绕不清、放纵自己的幽深水草。
家属们一侧头,便能看到那个英俊的男子站在一个纤细的女孩身后,用毛巾替她一缕一缕地擦头发、挤干水分,动作温柔,神情专注。
两人之间有天然的身高差,因此这样的动作由他来做,就好似是照料着自家一只忧伤的宠物一般。
此刻时间是凌晨四点半。
走廊头顶上泛着虚弱的白炽灯。人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沉默。
小树苗一动不动,只是那么站着。
直到急救室的红灯灭下,门被推开,昏迷中的陈俊被推了出来。
医生告诉他们,抢救成功,人没什么事了。
换言之,就是:人救活了。
陈俊被推入病房继续观察,闲杂人等暂时无法靠近。
而小树苗此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看到林疏,愣了一下:“你在这里?”
林疏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她竟然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他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只用寻常声调,回复:“嗯,我担心你。”
*
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外头的路灯齐刷刷熄灭了。
整个城市开始泛出一丝天光的亮色来。
小树苗伤势很轻,在医生那里做了寻常检查之后,就被安置在自己的病房。
她入了凉水,得了感冒,医生说有忌口,许多东西都不能吃。林疏亲自给她熬了粥,熬得软糯又温柔,然后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男人衬衫的袖子卷起一截,露出戴着商务腕表的手腕。腕表漆黑如墨,倒是衬得他的手腕很白皙。
小树苗侧头去看。发现林疏连盛粥时候的姿态,都好似艺术家在雕刻作品。
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她忽然想起是林疏找到了自己,带着她和陈俊到了医院。否则那个时候荒郊无人,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动了动唇,说:“谢谢你。”
林疏侧头,看了看她,眉眼轻轻弯起,说:“怎么和我这么客气?”
他虽然是笑着的,可那笑,就好像是带着心事重重。
他好似是不希望被她看出来他心底的那点难过,所以刻意表现得轻柔又和缓。
小树苗:“要不是你及时赶过来,可能我们也没法儿活着走出来了。”
林疏注意到,她用了“我们”。
我们。
她和陈俊。
他手里的勺子顿了顿。
没人知道那短暂的三分之一秒里,林疏有过怎么样的心路历程。
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其实最擅长隐藏自己啊。
他只说。
“你先好好把身子养好,别想那么多。”
顿了一顿,他又说:“况且,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夫妻之间,还需要谈什么谢谢呢?”
他的声音很轻柔。
但他也把自己的意思,藏得很深。
像小树苗这样的人,怕是没办法完完全全理解林疏这样的男人的。女孩听了这话,喝了一口粥,也只是“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看这意思,可能当真是什么也没听出来。
林疏垂了一下眼眸,又盛了一点粥到碗里,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虽然就坐在她的身侧,可此刻,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