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了钱这一点,能够解释县令的殷勤。
“宋家菀娘,于府衙并无童养媳造册登记,与黄家盖无关系,自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县令是举人,又是一县之长,吐字自带唇枪舌剑的罡风,竟压不住四周嘈杂的议论声。
也或许,县令本就不想压制,他收了钱来做戏,故意要借悠悠众口将这个结论传扬开去。
邻居在墙头上咔嚓咔嚓地磕瓜子:“这黄家也不知道走的什么霉运,闻所未闻地拜圣失败,这辈子别想功名,送上门的礼都叫人搬走,房子也保不住,病得几乎买棺材,好不容易醒过来却连媳妇都没了。”
邻居儿子学得跟邻居一样的不修口德:“许是祖坟修在了粪坑上吧?”
语罢,两父子骑在墙头上哈哈大笑起来。
黄十三在邻居的嗤笑中才真的相信,黄十三和将他一手养大相依为命的菀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黄十三满心无处发泄的憋屈和苦闷,却竟忍住了。姑且不说,洪三思的家丁不会容许他伤洪三思一根汗毛,只说县令亲在场见证,但凡他真的伤了洪三思一根汗毛,等待他的就是牢狱之灾。
黄十三想了想:“既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菀娘姐姐与黄家没有干系,与洪家也没有干系,她想留在哪里,是她的自由,县太爷在此,谁也不能强迫她。”
风雅品茶的洪三思却从马扎里坐起来:“小宋夫人已将菀娘许配给我,自该跟我走。”
县令跟个学语的鹦鹉似的:“不错不错,既有父母之命,宋菀娘自该跟洪公子走。”
县令发话,事情就拍了板,洪三思一扬下颌,侍立的家丁便像抓小鸡的老鹰般抓向黄十三背后的菀娘。
黄十三没想到洪三思看上去附庸风雅,行事竟如此乖张,更没想到县令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明显的偏帮洪三思。眼看着洪家家丁的越来越近,黄十三护住菀娘:“洪三思!我要向你约战,你可敢应?”
洪三思的眼神透出点疑问:“战什么?”
“斗文。”
洪三思却摇头,干脆利落:“我是个商人,不作意气之争。你已经输了,一败涂地,黄十三,你手中没有半分筹码,我看不出任何应战的必要。”
“你怕输?”
“输?就凭你?”洪三思笑了,笑声里满是轻忽。
黄十三知道洪三思笑什么:“你笑我拜圣失败了。”
“十三!”菀娘看向黄十三的表情惊讶又充满怜惜。
黄十三拍了拍菀娘的手背以示安慰,拉扯着一侧的嘴角,勾出个嘲讽至极的笑来,继续说下去:“的确,我拜圣失败了,整个县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被圣人厌弃的窝囊废。如今我向你约战,你竟因怕输给我,连应都不敢应,岂不是比窝囊废还要窝囊废?”
“呸!”洪家家丁啐了一口唾沫,“小子,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我们爷又是什么身份,跟你斗文,平白低了我们爷的身份。难道那路边随便来一个泥腿子乞丐约战,我们爷都要应下?”
“慢着,”洪三思的却叫住了家丁,他的目光在黄十三压在菀娘手背的手指上久久凝视,菀娘的双眼已因为黄十三的自毁而充满泪水,须臾,突然松口,“好,这文斗,我应下了。”
说着,洪三思站起来:“两日后,春江花月楼。你若输了,黄十三,我用八抬大轿娶菀娘过门,我要你充作菀娘族弟,为她开道,亲自将她送进我洪家大门。”
“好,”黄十三一口应下,“你若输了,不经菀娘姐姐允许,不可出现在她面前一步。”
“我不会输。”洪三思并不应,只抛下这样一句话转头走了,背影又潇洒又风流。
洪三思邀县令饮酒,县令欣然地允了:“啊呀呀,洪公子真是人品贵重,贵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