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十三胡说八道都能一本正经，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两分真心：“你虽然于经商一事颇有天赋，到底根基太浅。我自然知道自己于贩售《西淫记》之事一意孤行，叫你落人把柄，多方周旋，几近心力交瘁。如今葳蕤书轩公然贩售，无论它用的何种手段通过审核，《西淫记》都已摆上台面，那些钳制你的都不复存在了。”

裴浩瀚却未露出感动的神情：“你我既是兄弟，何必用这等冠冕堂皇的面子话哄我？”

黄十三连忙剖白：“实非哄你，我心中喜悦，一部分自然是因为《西淫记》终能得见天日，另一部分也正如我方才所讲。远的不说，你忧心《西游记》完结，周主编卸磨杀驴，方催着我将《红楼梦》赶出来，好叫他仍是‘惜才不忍’。却如今，即便他瞧不上《红楼梦》，想得‘大义灭亲’，也没有由头了。”

裴浩瀚看着黄十三，看了许久：“算你说得在理。”

虽然翩翩浊世的小公子语气有些无奈，表情并不甘愿，但他是君子，说事情揭过便是真的揭过。黄十三高兴起来，便又得意忘形了：“寒潭原先卖，偷偷摸摸，月不过数本。如今葳蕤书轩卖，大张旗鼓，全球同步，一天卖个几本总不是问题吧？一天五本，一个月就是150本，一年就是1800本……”

裴浩瀚忍不住泼冷水：“葳蕤书轩的管事给你一百两，便是版权买断，卖得再多，也与你没关系。”

黄十三也想起来了那管事的嚣张跋扈，虽没能看清捺印的合约条款，但依来人的强势，自然不过是什么对笔者宽容的友善合约。他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这事对你那边有影响吗？”

“影响必然是有的，如今两本书都叫《西游记》，都说吴承恩先生所写，但是好是坏，还说不上来。”

黄十三听裴浩瀚的意思：“还可能有好的影响？”

事情到现在已出乎意料，以裴浩瀚之能也看不透了：“一切尽等明日，寒潭书斋的《西游记》上架方知。”

“明日？寒潭书斋仍如原定计划上架《西游记》？”

“对，不改。”

裴浩瀚说到底，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虽然这古代的孩子比现代的孩子老成些，但终归不过是个孩子。黄十三虽然也住着十几岁的躯壳，瓤子却年长许多，正想说些宽心的话，突然冲上来一个人。

“裴浩瀚！我到处找你，”杜若飞将一本书拍进裴浩瀚怀里，这肉山似的读书人，手劲也是不弱，直接把裴浩瀚拍了个踉跄，“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裴浩瀚重复着杜若飞的质问，看清楚杜若飞拍进怀里的书，有着跟黄十三刚拍来的一模一样的封面，正是葳蕤书轩当日上架的《西游记》，却有些明白过来。

“子然船宴上，你曾说《西游记》依旧由寒潭书斋出版，明日上架，我们都耐心等着，”肥头大耳的杜若飞做出疾言厉色的表情有些可笑，“怎的提前一日，却叫葳蕤书轩截胡了？”

黄十三听出来了，杜若飞竟是《西游记》的粉丝。

杜若飞还不解气，骂骂咧咧：“截胡便也就罢了，却披着《西游记》的名字，写了这等污糟腌臜的东西，看一眼都恶心作呕，竟还堂而皇之地摆出来，公开贩售，简直给吴承恩老先生面上蒙羞，呸！”

黄十三嘴角的姨母笑一下子敛住了，杜若飞是《西游记》的粉丝，不是《西淫记》的。

裴浩瀚瞧出黄十三脸色难堪，只再三解释正版的《西游记》明日如约上架。

哄走了杜若飞，裴浩瀚看向黄十三：“在街上说话多有不便，不如去我家？”

黄十三想了想，摇头：“葳蕤书轩这么一闹，杜若飞之流会越来越多。他们不知道吴承恩先生何许人也，只会将唯一知晓此事的你围得水泄不通。裴家我便不去了，过几日再说吧。”

裴浩瀚想想，也觉得黄十三说得有理，并不强求，只嘱咐：“那这几日你也不要到处乱走，有什么事便到我家找我。若我不在，知会小厮昆青，我会尽快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