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娜因为爱你的父亲,所以选择离开岭南,远嫁到中原来。但你的父亲没有保护好赫连娜,你的父族杀害了她,所以赫连睿选择为她报仇,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过往。”
赫连云廷就在君莫问的沉默中,做最后的陈词。他坐在木椅里,须发皆白,岭南样式的衣袍顺着椅面垂下,显出些异域的仙风道骨:“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些都是父辈的仇恨,本跟你毫无关系,应该随着他们的故去而消散。我这次来,就是想带你走,回岭南去,如一个普通人一样,普通地生活。”
君莫问心下纷乱,千头万绪,只凝成赫连云廷出口的最后一句:“如一个普通人一样,普通地生活?”
赫连云廷点头:“不错,你跟随我,还如幼时一样,天晴时上山采药,下雨时闭门学医,这样不好吗?”
若过往真如赫连云廷所说这样简单,似乎也真的没有追查下去的必要。难道他还能将父族从土里挖出来,责问他们为何要杀赫连娜?亦或将贺睿从土里挖出来,责问他为何不肯放弃追究赫连娜的死?君莫问张了张嘴,一个好字梗在喉头,只舌头一颤就要弹出。
“沈大人,你不能进去。”
伴随着柴锐的阻止,门被豁然推开。三品的天子宠臣匆匆赶来,衣袂带风,依旧是器宇轩昂相貌堂堂:“赫连尊使这是在与文事大人说什么密谈,本官熟读律例杂谈,兴许也知晓一二。不若让本官也听上一听,替文事大人辩上一辩?”
赫连云廷看向沈田,端正的坐姿配上雪白的须发,尽是凌厉的风骨:“你是何人?我与我的外孙说话,哪里有旁人置喙的地方,出去!”
三品大员,公主额驸,沈家家主,沈田亦有积年的官威,在赫连云廷面前丝毫不露了下风:“外孙?君文事乃是我天朝官员,老先生却是赫连尊使,这样称呼,未免太过草率了。”
君莫问让沈田这一搅扰,要出口的“好”字便又咽了回去。也想起沈田跟他说岭南的过往,也记得沈田引他去拜会僻巷里的故人,沈田定然是知道昔年的旧事,即便不是全部,也有一部分。
君莫问定了定神:“沈大人请坐。”
沈田便嘴角噙笑,泰然坐了。
赫连云廷却是皱眉,满脸不敢苟同:“莫问?!”
赫连云廷和沈田,若是放在以前,君莫问自然是信赫连云廷。但在看见沈田自那僻巷里与眉目如画丰神俊朗却不良于行的男子道别之后,这选择题做起来却不那么干脆了。当下,虽然知道赫连云廷不愉,君莫问却还只是摆手:“柴锐,你先下去。”
柴锐再次后退着,从外面带上了门。
木扉一闭,沈田先打开话匣子:“赫连尊使与君大人说了什么,不若容本官先猜一猜,可好?”
赫连云廷不语,君莫问点头:“沈大人请。”
“赫连尊使膝下有一子一女,昔年那女儿医术卓绝,选作赫连圣女,却不知为何,传出有扭转乾坤之能的流言,为多方角逐争夺。最终因怀有身孕嫁入崔家,却在婚后不久,被崔家指私德有亏宗法处置。其子便登上高位,灭了崔家满门为姐姐报仇,”说到这里,沈田微微一哂,“本官猜得可对?”
沈田居然猜得丝毫不差,君莫问心下讶异,面上并不显露,只点头:“不错。”
沈田便笑得越发恣意起来:“这个故事,本官这里却有另外一个版本,君大人可愿意听一听?”
君莫问未回话,赫连云廷便出言打断:“有什么可说可听的,统共不过是砌词胡诌罢了。”
沈田也不恼:“是不是胡诌,又到底是谁在胡诌,还要君大人来分辨。”
“怎么,你还想说我是胡诌的不成?”赫连云廷一挑眉。
沈田还是不恼:“不敢,我只是觉得君大人既然要知道真相,就不能听一家之言。”
“当年的人俱都死得差不多了,当年的事,最清楚的莫过于我,我说的,便是真相。”
沈田依旧不恼,他是笑面虎,轻易不恼,栽赃,诬陷,甚至杀人都是笑着的,何况不过是言语争辩罢了:“赫连尊使说自己说的就是真相,说别人说的就是胡诌,未免太武断,又太自大了。”
“够了,”君莫问打断两人的争辩,“你们无需吵闹,你们俱都可以说,你们说的话,我自会去分辨真假。方才……赫连尊使已经说过了,这一次,轮到沈大人先请。”
“血浓于水,赫连尊使疼惜子女,爱护颜面,难免用词委婉,我这个外人,自然没有那样怜香惜玉了,这里先道一句不是,”这样说着,沈田也没有真的抱歉的意思,微微一顿,便继续说下去,“赫连尊使的女儿,赫连娜,并不如赫连尊使所说的那样无辜。不说旁的,先说这赫连圣女有扭转乾坤之能的流言,绝非空穴来风。赫连娜确有些旁人没有的古怪,能说一些旁人说不出的诗词,能用一些旁人没用过的方子,她的医术在当代的女巫里并不是最出色的,却就凭着这些古怪,当上了圣女。但她的野心,绝非一个小小的岭南可以容纳的,她要去更大的舞台,例